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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曦Yeung 作品

第98章 惠風和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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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送走了趙書記,高明樓窩在沙發上迷迷糊糊了多長時間他也不知道,直到晚上吃晚飯時,他才被三星叫了醒來。高明樓一看身上還蓋著羊皮襖墩子,晚飯已端在了茶幾上。

中午吃飯,高明樓和趙書記都喝得有點高了,兩人幾乎解決一瓶豐收酒,他隻記得老朋友把黨性都給他端了出來,又把黨的組織原則提了出來,並給他說承包機磚廠是一項政治任務,必須無條件執行。

高明樓可是個不服輸的人,自從六五年七月一日舉起右手在黨旗下宣誓的那時起,就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了黨,他對黨的工作從來冇有打過折扣,高家大隊學大寨的紅旗他一直扛到了新時期,冇有人從他的手上奪過紅旗麼?既然今天趙書記代表黨和他談話,並把黨章都給搬了出來,他還能再向黨討價還價嗎?

高明樓晚上什麼都不想吃,他便叫巧英把飯饃端走。幾杯茶下肚後,高明樓的大腦才清醒了許多,他尋思了一會兒,心裡一亮,這事要乾成,冇有親家可絕對不行。

高明樓主意打定,便披了一件外套,一陣風似來到了劉立本家,劉立本一見高明樓,高興得不得了,“親家,我下午在煙地裡轉了一下午,還是德叔給咱出的主意好!今年這冇辦法了,明年我想把地都種成煙,我把羊糞都靠了。唉,這多半輩子還真冇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的煙啊!”劉立本感慨地說著,越說越高興,高明樓一看火候到了,便把自己的話掏了出來,“我說親家呀,今晚我來你這兒,有一件非常要緊事還需和你商議,你可貴賤不能給咱打官腔,二五不掛,當甩手掌櫃……”

不等高明樓把話說完,劉立本便哈哈大笑起來,“誰不知道,你是咱這川裡川外的大能人,莊稼活提籠撒種,捉犁耙地,嗆揚篩簸,裝車摞地,這些還能難倒你?你的哦手巧的看乾啥朅,釘鍋釘鬥釘炭鍁,修理拉鎖帶開關,配鈅匙修手電,鍋底掉了都能換。給你一個高梯子你把月亮都能焊圓。你還有啥子事想起我來了?我除了手頭上的幾個零花錢,什麼也冇有,能幫你什麼忙?我想你今晚這絕不會是來這兒向我幾個零花錢吧?”劉立本調侃道,“哈—哈—哈……”高明樓揚起脖子大笑一畢,便看著劉立本,緊接著模樣一變,語氣緩緩地說道:“親家,今個算你說對咧。你和馬拴去了一趟甘肅,販回來的煙比上一次還要多,你這次可是賺得盆滿鍋滿,你以為我不知道呢?這次我攬了一個大瓷器活,不但要借你的錢,還要拉走你的人哩!”劉立本眼睛一睜,有點狐疑地問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咋可就聽不明白呢?”

劉立本的老婆邊做活邊聽他們的談話,一聽到高明樓對她掌櫃說的話,覺得話裡有話,她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看高明樓到底要說什麼來個。

高明樓一想,要拉親家入夥,也不能來硬的,先拔一下親家的口氣,看看他的反應再說,“親家現在有個比種煙還來錢快的營生,你敢乾嗎?”高明樓說完,故意停了一下,點了一支菸吸著了,靠著椅背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使勁地吸了一口,隨意地吐著菸圈。

劉立本的臉上明顯有了反應,他在回味著親家剛纔的話。二能人畢竟是二能人,劉立本很快地就嗅出了親家的話味,語氣溫和地說道:“親家,有啥發財的事情,你可彆把我給忘了!”劉立本聳了聳肩吸了一口煙,對著高明樓,“你剛纔的話隻說了一半麼?”

高明樓躊躇滿誌地說道,“生意找上了門,不做還不行。”“哪有這樣的好事呢?你說說看,讓親家也高興高興!”劉立本一聽高明樓的話心裡便急了。

“那我先問你,這事你隨不隨,你隨了,我就給你說,你要是不隨的話,你也就彆打聽了。我另去找人,世上還有見利不動心的人。”高明樓這可又打起了官腔,一看高明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劉立本急了,“親家,你怎麼連我都不相信了呢?你敢乾我就敢乾,隨你該行了吧!”劉立本語氣果斷地說道,“那你敢不敢摸手底?”高明樓又將了劉立本一軍,劉立本心想,他和高明樓家結親已經十來年了,凡是和高明樓共事,他劉立本從來都冇有吃過虧。這次他高明樓還能把我劉立本賣了不成。想到這裡,劉立本便衝著高明樓說,“親家,隨你就是了,前麵就是火坑我都跟著你跳。”

劉立本說完,痛快地伸出了右手,拍在了高明樓的右手掌上。高明樓托著劉立本的右手,晃了晃,意思是往實裡搖呢,足足有二十秒,兩人才收了手。

“現在你也該瓦坷埌裡倒核桃了吧,來個乾脆!”劉立本笑不露牙地看著高明樓,高明樓美美地吸了一口捲菸,正視著劉立本,語氣緩緩地說道,“今個上午,我和乾大在煙地裡扯閒呢,你女婿騎著車子把我叫了回家,說是公社的趙書記在家裡等著呢。我回家一看果不其然。”高明樓接著就向劉立本細說趙書記找他來的用意,劉立本滿懷喜悅地聽著,一邊聽一邊搓著手掌,聽著聽著他就像一個跑了氣的氣球,慢慢地焉了,龜縮在了木沙發上冇有言語了,隻是偏著頭吹手上的菸頭……

一看劉立本的反應,高明樓停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說了,隻是慢悠悠地吸菸。

過了好長時間,劉立本像過了煙癮似的,慢慢地來了精神,他哭笑著說,“親家,就說我信服你,你也不能給我挖坑麼”劉立本停了一下,語氣一變,“你高書記是黨員,有黨性覺悟高,你給黨乾事我冇有意見,你為啥要把我這個‘四類分子’硬拉進去呢?”

“親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吧,你剛纔還說就是火坑你都跟著我往下跳呢,這坑裡還冇有見火星呢,你就下軟蛋了。這親家母也在炕上坐著呢,晚上我高明樓可冇有逼你呀,是你情願的麼?”高明樓語氣有點嚴肅地說著。

劉立本看了一下炕上乾活的老伴,又把目光對向了高明樓,“親家,我不是一個耍錢贏起輸不起的人,咱話已經攆到這裡了,不是我說呢?就是居家過日子,買個瓦盆都要看一看,用手拍一拍,聽聽有冇有嗡聲,然後倒上半盆子水搖一搖,看滲不滲。你拉我包窯,你也應該和我商量一下麼。到底咋個包法,你到現在都冇個準星,你不知道公社的磚廠塌活得冇噎眼了,那簡直就是個塌滲井,把咱兩個掉進去,撒一把黃土,連影星都找不見。”

劉立本有點窩氣的責問道,問完話,他便把剩下的捲菸頭,裝進了煙鍋裡點著。

高明樓聽劉立本這麼一說,心裡便有了底,“親家,現在我把情況就給你說破,趙書記讓我出麵,承包公社的機磚場,兩年不交承包費,第三年上繳利潤,自負盈虧,資金不夠,就找銀行貸款,公社可以幫忙,但貸款和利息可是咱們的……”“那…那…你給人家寫冇寫個啥東西?”劉立本忙插話,高明樓嗬嗬嗬地笑了,“今個午飯兩人喝了一瓶酒,都迷迷糊糊地,隻是把這事抖了出來,我也冇給他開口話,我隻是說容我再好好想一想,過幾天再給人家回話,現在磚廠處於半停產狀態,趙書記說找他包的人可不少,他就是不放心,我越不想包他越讓我包,他要我拿出當年學大寨的革命精神來。我晚上來就是想和你拉一拉磚廠這一檔子事,咱們晚上好好聊聊,聊出個頭緒來,我再去和趙書記定板。”

高明樓之所以對趙書記冇有把話說死,是因為公社給他的政策是人財物自主,供產銷自理。說到底就是自負盈虧,這對他來說,還是個新問題,原料不用說遍地都是,銷路也問題不大。核心問題就是資金和經營管理,很難做到人儘其才物儘其用。

高明樓婆婆媽媽地說了一大堆,劉立本卻一言不發,隻是歪著脖子一個勁地吸菸,還不時地把他那帽子卸下來掻搔頭,一會兒可又戴上……

這時的劉立本,他活像個木偶電影《半夜雞叫》裡麵的周扒皮,一副老財主的神態,窄窄的麵孔,偏著頭,帶著發黃的瓜皮帽,所不同的是,周扒皮手裡拿的是銅製的水煙鍋,他拿的卻是捲菸,悠閒地吸著……

看著劉立本那無動於衷的樣子,高明樓一下子急了,他站了起來,在客廳走了幾步,然後,對著劉立本,放下了尊嚴,竟彎下了腰,“親家,我給你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一言不發,這是為啥喀?你摞出一句話,你就說這瓷器活咱咋個弄法?”

劉立本畢竟是個精明人,他看著高明樓那憋得紅漲的臉,顯出一副要打架的樣子,知道如果再不說些什麼,高明樓是絕不會答應的,再說入夥對他來說也是個好事情,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可是件大事,第一步必須走穩。劉立本盤算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那我先問你,公社的窯場現在情況怎麼樣?趙書記他所說的半停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形?土源,水源,道路又是什麼樣子,人員,設備這些情況,還有冇有週轉資金,有冇有外債,我一點都不知道,你讓我給你咋說呢?親家,現在咱先不說窯的事,你在外麵眼目寬,看著有冇個合適的人家,玲玲也不小了,安頓玲玲可是我的大心事,你可要在心呢!至於包窯的事,咱兩明天騎上車子去一趟公社窯場,看看情況再說。這乾的好了冇說的,要是乾搞砸了,賠錢不消說,把咱兩的臉就踢淨了,到老來落了個冇吃上羊肉卻帶上了一身膳氣,冇賺錢倒把人貼了進去,惹得眾人笑話。”

高明樓聽了劉立本的話後,心裡到吸了一口涼氣,還是親家說得對,事情成與不成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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