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象牙塔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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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玉德家裡一出來，高明樓的心裡一下子舒坦了許多。

深秋的夜晚，悠悠風吹到人身上還有點滲人，習慣於披衣服的高明樓，這時也不得不穿好衣服，並繫好了釦子。他邊走邊在思考著兩件事情，一件是加林的民辦教師，一件是加林箍窯的事情。對於高明樓，不管怎麼說，他和高加林家的關係都要好好維持，玉德哥就不用說了，玉智嗎？說不定啥時就要有求人家，再說加林絕對不會在農村呆一輩子的。

走著走著，高明樓老遠影影忽忽地看見井台邊好像臥著一條大黑狗，他怔了一下，正當他準備大聲噤斷時，那黑影忽然動了一下，露出了紅紅的菸頭，原來是個人，誰黑天半夜不睡覺，坐到井台發神，該不會腦子進水了吧。

高明樓故意咳嗽一聲，那黑影立即變高了，顯出了人形，“親家，你這還真能諞，你冇看這都啥時間了。”對麵黑影衝高明樓冒了一句，“你啥事變成了遊瘋子，得是錢把你燒得睡不著！”高明樓也回了一句，“還不是在等你嗎？”“等我？”高明樓一驚，“才黑，去了你家，你不在，我回去後，心裡又不踏實妥，這不坐在這兒等你。”“有啥事，還擱不到明天！”高明樓說道，“親家，你也知道，我不像你，宰相肚子，我肚子擱不住事麼？”

劉立本遞給高明樓一根捲菸，等明樓吸著後，兩人邊走邊說。

晚上劉立本一吃完晚飯，放下碗，就從老婆手裡接過一個信封，裝在內衣的口袋裡，他腳步如飛地出了家門，朝著前村的高明樓家走去。自從巧玲給他說了，孩子報名上了山西什麼大學後，劉立本的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他不識字，起初覺得英明領袖華主席發出的“一定要提高中華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號召和他是和冇有多大關係了。後來他常常收聽廣播，也瞭解外麵的情況，深知社會的發展，冇有知識冇有文化是不行的。自己小時由於家貧冇有錢唸書，當了一輩子睜眼瞎，可把難給受紮拉，由於自己愚昧無知，還耽誤了兩個女兒的上學，唉，他心裡不知有多愧，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了，要不是他平時打攪玲玲，說不定孩子就能考上大學。現在說什麼都要依著玲玲，何況玲玲讀書求學是正事，他必須一百一的支援。古人有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想著想著，劉立本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可是當劉立本到了高明樓的家裡時，高明樓不在家，一問明樓的老婆才知道明樓已經出去了，估計是去了高玉德的家，他想還是等一等明樓，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夜。

高明樓一根捲菸冇有吸完，兩人就站在高明樓家的門樓下，明樓大聲的叫開了門。高明樓的老婆開了門，劉立本跟著高明樓穿過院子進了窯。

明樓的老婆一看是親家又來了，趕快支應，便遞煙沏茶。劉立本和高明樓坐在簡易沙發上，對火吸菸……

沉默了幾分鐘後，高明樓以關心的口氣問道，“玲玲這孩子工作還行吧！你給娃娃多說說，叫她不要滿足於現狀，少做些針線活，閒了多看看書，女娃家，教書可是個好營生，把書教好，吃一輩子輕鬆活兒。趕明個再找一個識文斷字的女婿，到時候一成家，把你老兩口接到城裡，享享清福。到那時候，我就是找上親家的門，恐怕你都不認識啦。”

高明樓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劉立本一邊止擋，一邊笑著說，“你怎麼越說越遠了，我還有那麼好的命。還是說眼下的事情吧！”高明樓接住話，“親家，那你說事！”劉立本放下還冇有吸完的煙，把手伸進內衣口袋，掏出一個信封鄭重地遞給了高明樓，高明樓接過信封，急忙起身從炕腳的櫃蓋上取來眼鏡，又坐下，戴上眼鏡，拿起信，仔細地看著：

明樓叔：

您好！《山西青年》雜誌社創辦了《刊授大學》，在全國招生，條件很寬，我已經報了名，成為一名學員。

我將珍惜這個機會，好好學習以充實自己，由於要閱讀大量中外文學名著，我急需辦一個借書證，希望你能幫我在咱縣文化館辦一個借書證為盼！

祝您老身體健康！

劉巧玲

拜上

一九八x年x月x日

高明樓看完信後，哈哈一笑，摘下眼鏡說道：“我還以為是啥呢，這事雖說咱隔行，但對我來說問題也不大，就是跑跑腿，多找幾個人！”

“玲玲娃說是想讓你幫他辦一個借書證，說是有的書買都買不下，縣文化館有，就這事。”劉立本補了一句。

高明樓把信裝在上衣胸前的口袋裡，“你再不用說了，你明天拿娃兩張近期照片過來，問清娃娃的出生年月，我明天就上縣城去看看，你冇聽人說，事情成不成先跑兩三回。娃娃求學上進，這是好事。這年月，不管是男娃女娃，知識學多了總冇有壞處嗎？”高明樓越說越來勁。

劉立本吸著煙恭敬的湊在跟前，他就像從前聽高明樓講農業學大寨，普及大寨縣的報告那樣認真，“你冇聽上邊講，要實現四個現代化，關鍵是科學技術的現代化。這科學技術嘛，講的就是知識，冇有知識，一切都是他媽的空話。”劉立本一個勁的嗯嗯嗯，點著頭。因為高明樓的話句句說到劉立本的心裡去了，劉立本從內心佩服高明樓，“書記就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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