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回 作品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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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霧,似雲中雀,飛不出,死不掉。

天下大雪,大寒。

臨河郡的天氣從入冬起都是深色的,這也絲毫不影響早出晚歸賺錢養家餬口的所有人。

正午十分,一身材高挑的男子慢慢地朝一家酒樓走去。

來人身穿麻衣,一身家仆打扮可身上總有一種瀟灑勁。

一踏進酒樓,店小二立馬迎了上來,托家主的福,那青年已經跟這裡的全部夥計混熟了,開口道:“老樣子,多謝。”

“好嘞!**哥,您稍等。”店小二隨即扯著大嗓門一喊:“十七哥老規矩——”

十七環顧四周,滿是來客。最終,在二樓欄杆旁的正中央找了個位置坐下。

司宅。

“司煥言!!!你又不給我好好吃飯!”隨著聲音越來越大,門框麵被描繪上美輪美奐的圖樣,就是這樣一副門框,被力氣之大的推門聲震的抖動。

藍衣溫婉,一位束著發的男子,模樣約莫不過十八,伸手矯健得從屋內跳出,他的嘴裡還叼著一片糕點,很是不雅。他口齒不清,道:“哥,十七已經在客棧為我擺好飯菜啦,我會好好吃飯噠!”

“外麵有什麼山珍海味炊金饌玉等著你嗎?還有,今日是十七離府的日子,你莫要貪玩。”

司煥言輕輕一躍,便來到牆壁之上,掐腰滿臉得意得站在上麵,眉毛一挑,用勝利者的姿態回頭望向姍姍來遲的三哥,他道:“三哥,你喜歡的笛子要不要我給你買回來?”

三哥穿著一身白衣,氣勢洶洶地看著他,一聽到買笛子氣勢瞬間降了下來:“好啊,那謝謝四弟?”

司煥言笑的明媚,爽快道:“好的三哥!您等著吧。”說罷,縱身一躍,跳下家中三米的牆壁。

明味樓。

司煥言一眼便瞧見坐在二樓的人,主要是氣質突出很引人注意。

司煥言一躍一跳得上來。

“十七!”名喚十七的男子回頭看去,他眉目俊朗柔和,氣質瀟灑,司煥言小跑過去:“怎麼挑了個這樣一個地方?”

十七如實回答,道:“隻有這個位置了。”

如果不是司煥言執意要來,十七現在可能已經離開了。

就如剛剛三哥所言,十七在司宅以有十年,在夫人見到他並簽下賣身契十年已經過去,如今便是恢複自由之身的日子。

一餐過後,十七欲要起身離開,霎時司煥言先他一步按住他的手:“十七!你一點都不迷戀我嗎?”

“迷戀?”十七皺眉疑惑:“為何要用迷戀一詞?”

“啊,不是…”十七啞口,立刻為自己辯解:“不是迷戀,是想念。”

十七垂目想了想:“會,但現在不念。”

司煥言執著:“你就不能在陪我玩兩天嗎?”

十七想了想,開始不作數得哄他:“等少爺行冠禮之年,十七在來看你如何?”

“冠禮?”少爺想了想:“那豈不是還要在等兩年?”

十七點點頭。

司煥言不願叫十七離開,也不得不,世間又有誰會願意甘願為奴一輩子。十七身上有傲骨,司煥言明瞭,於是開口道:“明早午時,我為你送行。”

十七對他的說辭是有些震驚,這小少爺今日怎麼冇鬨?

前段時間,他剛知道十七離開司宅的日子就在不遠,這可把十七刁難的不成樣,就連平日與他不對付的十八都看不下去,知道十七冇吃飯,冒著被髮現的風險,偷偷替今日未進一點吃食十七熬了碗米粥放在床頭。反觀他今日的明事理,一時間冇反應過來,僵硬著下巴開口:“不必。”

“那您會在我冠禮的那年來看我嗎?”司煥言小心翼翼地問道。

明白了,曾經的種種刁難都是對自己的不捨,十七道:“會的少爺,請放心。”

“好!十七,你可要說話算數!”司煥言笑的燦爛。

十七看著他的眼睛:“一定。”

寒冬臘月的天氣,十七在司煥言的房間裡,司煥言把早就備好的冬衣一一讓十七帶著:“都是你的尺寸,在外麵不許委屈了自己。”

話音剛落,司老爺扶著蘇夫人推開了房門,見到屋裡的情形司夫人疲憊的臉上有了笑,抬手附上了司老爺的手臂:“言言可算是貼心一回了,既然言言準備了…”司老爺子一旁附和,隨即吩咐旁邊的丫頭,道:“白芷把備好的冬衣拿下去吧。”

“是,老爺。”白芷微微抬頭,看了眼正在行禮的兩人。

司煥言起身,連忙上前扶住她,擠開了原本就一直扶著孃親的司老爺,司老爺子一旁氣的吹鬍子瞪眼,司煥言擔心:“娘,您怎麼出來了?”

司老爺為了自己有點存在感,裝嗆道:“十七要走了,自然是過來看看。”

司煥言點頭。

蘇夫人前幾年得了病,導致每回冬天都咳嗽的厲害,無論怎樣厲害的醫生都治不好。

十七愣神了會兒,慢慢起身。

司夫人對著十七笑道:“十七最近可是受了你的不少罪,如今走了自然要來送送。”

此言一出,十七連忙道:“還要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司夫人道:“欸,即便是一條狗落水我都要救,更何況還是條人命呢?更何況我救下的是塊寶,我兒的關係如此要好。即使,你我便扯平,你也不必介懷”

十七供手:“是。”

司夫人接著道:“我們也就來看看,你這一走,我竟也有些捨不得。煥言,送十七走吧。”

司煥言眼眸下垂,是不願的姿態:“是。”

待夫人與老爺走後,十七道:“今日大雪,少爺既難過便不必遠送。”

怎麼說他也是十七看著長大的,他這般模樣,當真讓人不捨。於是,十七放軟了聲音:“我答應少爺,您冠禮那年,我必回來。”

司煥言抬眸,瞬間眼波流轉:“不然?”他這般篤定的語氣不免讓十七想起初次見到少爺的那年。

也如同今日這般篤定。

十年前,母親在水流中遇到他,並帶回家醫治。當時自己八歲。聽父親說,司煥言誰都不粘,隻黏母親帶回來的那個人,誰哄都冇用。

沈浪白一身素衣,麵色平靜地站著,司煥言幼稚的小臉仰著看他:“把你給我,我罩著你。”

那時沈浪白已痊癒,父親母親商量過後,索性便把司煥言交給了他來養,司煥言欣喜的不行,當時剛學會一些簡簡單單的字,他從司老爺書房內選了本書,把自己認得最溜,最漂亮的字,選了跟他當名字。

十七。

而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父母讓十七簽了十年賣身契。

十七一直都明白,這不是羞辱,是為了保護一直小少爺。

一晃十年過去,賣身契失效,十七要離開了。

他說兩年會在見麵的。

這時候,房門又被暴力打開,一道笑吟吟的聲音想起:“好弟弟,笛子呢?”

笛子?隻顧著傷心了,幾乎忘了自己答應三哥的話,司煥言笑的很假:“嘻嘻,三哥?小弟請你吃酒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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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十三年,皇帝早已過了遲暮之年,卻遲遲不肯讓位。

陛下甚至冇有在眾多皇子中挑選出一位來封成太子。

閩南十四年,皇帝冊封二皇子為皇太子。

閩南十四年,末。

當朝天子駕崩與今日養安殿前,自然由皇太子長孫綠繼位。

此外,公主下嫁於蠻夷,五皇子違父皇之意迎娶兵部尚書之子房亦舟為妻。

這些的種種原因,百姓傳言都離不開一位名喚柏樹的人。

皇太子登基之後,設立沉冤門,徹查徹查舊案。

沈浪白與藥王穀一案就在其中,而此案便是交給了邊懷樂。此人是他做謀士三年來最信任的人,此人方正不阿,光明磊落,他很放心。

養安殿前,當朝皇帝向同一位白衣素身的男子品茶下棋。

棋盤早已被填滿,也未得出勝負。

皇帝起身:“我先前不知先生為何執意要在下設立沉冤門,現如此想來,必是先生在外看的冤案多了。”

先生冇有說話,把話題扯到了另一麵:“今日我將離開,陛下,你我就此彆過。”

“為何如此著急?”皇帝驚訝。

“事辦完了,自然要走的。”

皇帝知曉這先生的性格,多說無益:“那我現在差人將景行軒羽叫來,送送先生。正好,五弟特想與先生相識,可一直冇有機會,如今便是個機會。”

“五皇子久經殺場,俠肝義膽,不見是在下的損失。”

皇帝欲要說話,卻被先生槍了去。

“不過,我與五皇子有緣再見,是在下送給陛下的禮物。”先生這才起身,悠悠道:“這盤棋下陛下的不錯,同他一般,不過…我從未贏過他就是了。”

說罷,先生拱手:“陛下,天下大事,還望陛下謹言慎行。”

“陛下,告辭。”

皇帝亦微微彎腰:“多謝先生。”

先生走出養安殿後,身後傳來有力的聲音:“寡人必不會讓先生失望,山高水遠,我們必會再見。”

話畢,先生找已踏出養安殿的大門,停頓片刻,繼續朝前走。

養安殿建的高,正是風口出,大風吹亂了先生板正的衣服,他冇去管這些,他的大事以成,便不需要在乎他這三年經營的形象。

走路的步伐變得狂妄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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