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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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嘉敏姐姐啞巴吃秤砣——鐵了心兒的不願嫁，多西琿表哥也不大願意娶的樣子。皇阿瑪何必枉做小人，生生湊成一對兒怨侶。冇得給嘉敏姐姐找了個好夫婿，還要被她暗地裏埋怨不是？”
這個膽大包天的！
胤禛、胤禟跟胤俄心裏瘋狂發狠，回頭必定好生收拾這破妹妹/姐姐一頓。麵上卻都誠惶誠恐跪下，打量著不管怎樣，先救她過了眼前這關。
“皇阿瑪恕罪，五妹妹她……她絕無不敬君父之意。隻是慣來天真純澈，言語間不免失了幾分考量。皇阿瑪放心。”胤禛拱手，直接立下軍令狀：“兒子回去就嚴加督導，務必叫她改了這口無遮掩的毛病，做個循規蹈矩的好格格。”
像你一樣麵癱麽？
康熙隻想想活潑機靈的乖乖女變成小木頭人兒，張口皇阿瑪吉祥，閉口謹遵皇阿瑪吩咐的，這心裏就充滿了拒絕。
偏還冇等他把倒也不用幾個字說出口，胤禟那個嘴尖舌快的又開始接話：“是啊，皇阿瑪。五妹妹看著跳脫，實際最為孝順。連出宮吃個飯，還巴巴地打包使人送回來。兒子笑她，說皇阿瑪富有四海，纔看不上這幾道民間小菜。”
“她還堅持著，說這是她生平吃過的最好一餐，必須分享給疼愛她的長輩們。皇阿瑪富有四海，不缺這點吃食，卻未必不缺她的孝心……”
“對對！”胤俄連連點頭：“哥說得對！五姐姐再如何無狀，本心也是好的。還請皇阿瑪開恩，千萬饒她一回。”
三個皇阿哥跪成一排，情真意切地努力求肯。不知道的，還以為茉雅奇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呢！
康熙氣，唯恐他們這番小題大做，嚇壞了他的乖乖茉雅奇。
好在小傢夥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
就見她大大的鹿眼眨呀眨的，滿滿疑惑：“就父女倆幾句家常話，你們……不至於的吧？皇阿瑪再怎麽厲害個人間帝王，那也是咱們親爹啊！哪有女兒在親爹麵前還不能暢所欲言的道理，是吧，親爹？”
茉雅奇雙手合十，笑得一臉討好：“皇阿瑪，您好歹點個頭啊！否則女兒失了麵子事小，嚇壞了您三個優秀兒子多得不償失呢！”
這話說的，康熙瞬間轉怒為喜：“幾個冇孝心不知道惦記老父親，還對老父親橫加懷疑的逆子們。嚇壞就嚇壞唄，橫豎朕的兒子多著！倒是朕的小開心果啊，可千萬機機靈靈的，別被這幾塊朽木給帶壞了。”
“什麽規矩禮儀的，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實際上啊，茉雅奇就是皇阿瑪最最疼寵的小公主！”
“是吧，我就說！”茉雅奇憨憨撓頭，大大的鹿眼都笑得眯成一條縫：“不過皇阿瑪也別怪哥哥他們，尤其哥十弟，他們都跟我差不多大。也是個孩子呢，卻都知道友愛姐妹了，這點就強出茉雅奇這麽多。”
茉雅奇笑著張開雙臂，努力給自家皇帝爹比劃胤禟、胤俄到底比她強了多少。
看得康熙大樂：“好好好，皇阿瑪知道胤禟、胤俄都是好孩子了。茉雅奇快停下，仔細閃了腰。”
茉雅奇笑著點頭，父女倆結伴往寧壽宮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大手就牽上了小手。一個笑如銀鈴，邊走還邊蹦躂。一個側耳傾聽，時不時還搭兩句話。那場景溫馨和樂的，簡直叫胤禟、胤俄兄弟倆驚了個呆。真心不明白常因考校功課將他們烤到外焦裏嫩，罵到狗血淋頭的皇阿瑪……
怎麽就變了個人兒似的，對茉雅奇那麽的溫柔隨和？
那眼神兒柔得能滴出水來，那感覺簡直比專寵太子的時候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胤禛則是看著那父慈女孝的場景若有所思，終於默默放棄了腦海已經起草了不止數卷的《教妹方略》。讓規矩什麽的，都去見鬼吧！在這詭譎深宮，什麽都不如聖上寵愛重要。
否則將規矩學的再好又如何？
還不是連麵聖施展一二的機會都冇有！寂寥廖地在深宮長到十幾歲，一紙詔書、些許陪嫁打發去撫蒙？
橫豎茉雅奇有皇瑪嬤撐腰，額娘跟他這個哥哥張目。再怎跳脫也走不了大褶，何不叫她過幾年無憂無慮的小日子？
茉雅奇還不知道親哥這一念之間，就給自己省了多少的被摧殘、教育。
一路往寧壽宮而去，已經見到了皇瑪嬤的她正積極撒嬌：“皇瑪嬤，孫女兒好想你喲，您想我了冇？我之前著人送回來的致美齋招牌菜，您用了冇，合不合胃口？”
“用了，用了！”寶貝孫女兒難得出個宮，還巴巴惦記著給她帶吃食。
可把仁憲感動的喲！
趕緊把人摟在懷裏：“哀家的好乖孫喲，怎麽就這麽惹人疼？難為你年紀小小的，卻想得那麽周全。不但皇瑪嬤跟你皇阿瑪，連你額娘、貴妃、宜妃那兒都冇落下。”
“嘿嘿。”茉雅奇嬌憨一笑：“書上都說投之桃李報之瓊瑤嘛！皇瑪嬤、皇阿瑪、額娘、貴母妃、宜母妃你們對茉雅奇好，茉雅奇當然也得加倍對你們好纔是。都怪那個嘉敏，要不是她鬨事兒，我也不能急眼！”
“這不急眼插手啊，就能抓緊時間去銀樓書肆的，給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都選個稱心的禮物來。哪像現在，隻隨隨便便用些個點心打發了呀？”
提起這個茉雅奇就忍不住惱火，嘰裏咕嚕地就將事情怎麽來怎麽去的一學。
末了還皺著小眉頭：“皇瑪嬤說她要臉不要？自己想退婚找個更好的，還非得叫人家瓜爾佳表哥擔了汙名。人家遵循祖上遺命不肯妥協吧，她就開始冒壞水兒。居然吃準了我未來四嫂子心善，假托解釋與保證的名義將她跟瓜爾佳表哥約了出去。結果見麵一瞅，嗬……”
“什麽迫於無奈，初心不改。甭管安親王叔跟他的佟佳繼福晉怎麽反對，也要依約嫁過來什麽的統統冇有。好一通嘲諷，說人家癩□□想吃天鵝肉倒是真的。各種威逼利誘啊！烏拉那拉姐姐試著從勸和幾句，還遭了劈頭蓋臉一頓罵。”
“嘖嘖，當著我麵兒欺負我未來嫂子啊！膽大妄為如斯，這我哪能忍？”
唯恐替未來嫂子招黑，叫她還冇大婚就被太後與皇上不喜。茉雅奇還小手連擺，故作一臉的不以為然：“雖說我也不過見了烏拉那拉姐姐幾麵，談不上有甚瞭解、更說不上喜歡。但是不看僧麵看佛麵呢！”
“那再咋不濟，烏拉那拉姐姐也是皇額娘屬意，皇阿瑪欽冊的未來四福晉。妥妥的自家人，代表著皇家威嚴的，豈容外人威脅欺負呢？”
一提起已故的表姐，康熙心下就不由軟了幾分。罷罷罷，橫豎胤禛頂了天去也就是個親王。對他福晉的要求，自然也就冇有太子妃那麽嚴格。再者經過這麽一遭後，諒烏拉那拉府上也不敢不對女兒嚴加管教！
這事兒，這事兒就當冇發生過。
他都如此表現，仁憲自然不會多說什麽。隻笑吟吟點了點茉雅奇腦門兒：“你啊，用心固然好，但也未免太莽撞了吧？虧得那嘉敏不是個厲害的，否則你今兒豈不是要吃虧？”
茉雅奇小嘴兒一撇，笑得可嘲諷：“孫女兒倒是盼著她像個真正的滿洲姑奶奶呢，上馬能殺敵，下馬能管家的，聽著就威風又氣派！可惜啊，那就是個耗子扛槍——窩裏橫的主兒。”
“遇事兒除了擺家世就是擺家世，捱打了也隻有罵跟哭。哦，不對，她還會當時認慫、背後告狀。虧孫女兒還琢磨著好歹姓一個愛新覺羅，事過了、氣消了，也就不再追究了，偏她還不依不饒的。可真真是……”
茉雅奇皺著小眉頭，各種冥思苦想，好半晌才吐出句：“真真是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啊！”
一句話逗得康熙大樂：“你啊你，也別整天把精力都用在練武上。好好歹歹的，也分點精神給詩書、女工之類的。咱不說長成個享譽全國的十全公主吧，好歹別這麽詞不達意的……”
諄諄教誨了好半晌，卻發現小不點兒一臉震驚地在自己跟胤禛之間來回打量。
康熙就不免皺眉：“合著朕好話說了三千，你個破丫頭半句都冇往心裏去是吧？說說，你這鬼頭鬼腦的，倒是在打量什麽呢？瞧了朕跟你四哥半天，你倒是發現什麽了？”
“發現……”茉雅奇笑著對手指：“發現皇阿瑪跟四哥不愧是父子哦！磨嘰起來，都很有點滔滔不絕的意思。好崇拜你們哦，都有那麽多的詞兒，還不會嘴乾！”
“噗，哈哈哈哈！”仁憲大笑，細細端詳了兒子與孫子，一個冇忍住笑出聲來。
有她這一打頭，本就憋笑快要憋瘋的胤禟、胤俄哪兒忍得住？
寧壽宮內頓時笑聲一片。
到最後，康熙自己都繃不住了。
為免熊丫頭再去找嘉敏算後賬，康熙還親自揭了謎底：惹了萬歲爺最最寵愛的和碩溫憲公主，驕橫如嘉敏也忐忑得緊。藏著掖著都還來不及，哪兒還敢往宮裏告狀？
是他這個老父親呐，處處不放心第一次出宮的愛女，著人小心看顧著。茲事體大，暗衛不敢隱瞞，這纔到了君前。
茉雅奇尷尬撓頭，繼而滿滿慶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口：“這，這過於受寵也不好，連撒個小謊都不成。還好茉雅奇夠實誠，就冇誆騙過皇阿瑪！”
這得意洋洋的小樣兒哦！
可把康熙樂的，不過，小丫頭確實一片赤子之心。
連出去吃個飯，都還心心念念著他這個皇阿瑪。比他一手疼大的某人，可強出十萬八千裏去！
想到又當爹又當娘，辛辛苦苦養大的太子。康熙眉心就不由一蹙，還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母行千裏兒不愁。他這個老子都病入膏肓，一腳踩進鬼門關了，人家還一臉喜色不見半點煩憂……
正當他這越回憶越氣的時候，手上一重，就被塞進一杯玫瑰鹵子。
抬頭一看，茉雅奇正滿滿擔憂地看著他：“甜甜的，很好喝。皇阿瑪多喝點，心情會變得好好哦！”
被她這暖暖的，滿是關心的小眼神一看。康熙心裏登時一暖，什麽煩惱啊、憂傷的，就好像陽光下的清雪，頃刻融化、蒸騰，慢慢消失不見。
端著杯子的手都不由往嘴邊湊了湊：“馥鬱清甜，生津止喝，果然很好喝。”
茉雅奇笑，眨巴著大大的鹿眼，努力賣萌。
小話題繞啊繞的，漸漸往康熙打算怎麽處置嘉敏郡主悔婚事件上靠。
康熙肅容：“嘉敏不顧皇家體麵，出爾反爾。又威脅朕欽定的四福晉，對咱們茉雅奇不敬，還……咳咳，罪行且是不輕。但念及其年幼無知，與先安親王戎馬一生、為國為民的份兒便不予重罰。”
“回頭以你額孃的名義撥兩個教養嬤嬤去，好生學學規矩禮儀。等歲數一到，再指個合適的部落撫蒙去罷！”
橫豎當年她就是靠先安親王的老臉，才能獲得免於撫蒙的殊榮。現在既然她嫌棄未婚夫寒酸想方設法悔婚。那就嫁個蒙古王公，為滿蒙和諧做些貢獻好了。
“這……不好吧？”茉雅奇遲疑：“她雖然不好，但茉雅奇也抽了她鞭子，說起來也是兩清了。讓額娘送教養嬤嬤，已經是額外懲罰。不好再把人送去蒙古吃沙子吧？”
咳咳！
真不是她多聖母，能以德報怨。而是她深深知道那段曆史，知道撫蒙的格格們看著光鮮無比，實則又有幾多辛苦艱難。光是京城與大漠間的氣候、習俗等差異，就足夠要了這些個嬌生慣養的格格們半條命。
再加上諸多政治因素，很難跟丈夫同心，又多受教養嬤嬤鉗製。能如固倫恪靖公主一樣，發揮滿蒙聯姻真正意義所在的，寥寥無幾。
茉雅奇小腦袋瘋狂運轉，就想著如何不著痕跡地勸說。
叫皇帝老子改改初衷，不光嘉敏，而是再也不要有任何一個格格被送去蒙古吃沙子了！別叫千嬌百寵出來的公主，到最後隻能珠淚漣漣地歎一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哪個不服就揍嘛！
勤練八旗兵馬，冇準兒什麽時候就再現旗兵不滿萬，滿萬不可戰的輝煌了呢！
萬般總結歸納大明的亡國教訓，咋不知道學習學習人家的治國精神呢？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聽著就夠威武霸氣！雖則明朝公主過的也不咋地，但好歹不用被打發去和親啊。
茉雅奇雙眉緊蹙，心嘀咕咕好半天，也冇想出合適的說辭來。
倒是康熙看著她那真誠純澈的雙眼，發自內心地笑出來：“好，好啊！朕的茉雅奇胸懷寬廣，頗具仁愛，是個再好不過的好孩子。但是啊，滿蒙聯姻是祖訓，更是國策……”
好一番冗長而又細緻的講解後，茉雅奇就知道自己纔剛剛興起的小念頭再也冇有了萌芽動土的可能。
否則的話，她很可能冇成功倒成仁了！
但，不能徹底取締，好歹也能做點積極改變吧？
茉雅奇咬唇，故作一臉懵懂：“可，這麽重大的事兒，皇阿瑪交給嘉敏那個不用的？嘖嘖，那女兒勸您除了教養嬤嬤外，再找個諳達教教功夫。不然這嬌滴滴的，怕是不等折騰到蒙古就先被長生天給召喚走了。”
“還得安排人，好生教教時政知識。”胤禛補充：“兒子以為，隻有心向大清、遠見卓識的公主或者宗女，才能做出最有利於雙方的判斷，誕下優秀的後嗣。潛移默化地，把蒙古變成真真正正的大清蒙古！”
“近年來下降撫蒙的公主、宗女不少，但有所建樹者稀。兒臣覺得，未必與公主、宗女們養尊處優，缺少足夠培養無關。新婚而殤、難產而亡者，卻絕對是身體孱弱，受不了大漠風沙了……”
侃侃而談一席話，聽得茉雅奇星星眼。
甚至有點想拍拍親哥的肩膀，讚上一句：‘好哥哥，有你的，咱哥倆簡直心有靈犀，不用點都通！’
直接把她想說而不敢說的，統統給續上了有冇有？
連康熙都不禁點頭：“老四不錯，學冇白上。這小小年紀的，都開始學著為皇阿瑪分憂解勞了。老、老十也跟你們四哥學學，別一天天招貓逗狗的。倘若你們一個個的，都跟胤禛、茉雅奇一樣關心君父、懂得為君父分憂，朕何來那些瑣碎煩心之事？”
老十一臉慚愧地跪下：“喳，兒子謹遵皇阿瑪吩咐。以後勤學苦練，爭取長成大清的巴圖魯。為皇阿瑪鎮守邊疆，保證四夷不敢輕易來犯！”
胤禟雖也跪下，一臉恭敬，心裏卻連連吐槽：可快拉倒吧，這也就是兒子們還小。像大哥、太子那麽大的時候再處處表現，看您老人家還欣慰不？
哼，不把出頭椽子都一根根掰折，都算您老人家仁慈！
往城外奔波了大半天，還又是吵架又是抽人的。茉雅奇的精神再如何亢奮，這才堪堪八歲的小殼子也遭不住了。
在殿上就昏昏欲睡的直點頭，回到自己小院兒後忙不迭進了被窩兒。
全不知她走以後，皇阿瑪又帶著四、、十回了乾清宮昭仁殿，揪著他們又是怎麽一番耳提麵命。差點把小哥仨耳朵聽起繭子，各種的立軍令狀。發狠再有下次，說什麽也得衝到那小姑奶奶前麵。
牢牢護住她那岌岌可危的名聲，再不叫染一絲絲瑕。
也啊，扛起他們堂堂皇子阿哥該有的責任來，冇得比個小格格還不如……
終於放下了一半兒的心，康熙也就懶得跟幾個臭小子浪費唇舌。大手一揮，哥仨就如蒙大赦般紛紛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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