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者陳風 作品

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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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周山乃靈山之最,其中最令人稱奇和惱火的就是:不論俗人、修士或是妖,隻要生理上冇長翅膀,都隻能步行到達山頂。

薑塵韞趴在蒼溟背上,腿其實廢得差不多了。

楚良在一旁純看樂子,“誒,你還挺能走,這時候纔要人背。”

明明是三個人同行,偏偏這兩個人完全冇事人一樣,薑塵韞氣得都快來不及喘了還要說話:“太過分了,我是以為你們能瞬移,或者有捷徑,纔跟來的,誰知道隻能走上來……都不跟我說,你們怎麼能這麼惡毒,合夥欺負我一個人——”

有輕微的巴掌打在身上,蒼溟反而被搞得有些好笑:“你慢點喘吧,跟他鬥什麼嘴。”

當不用遷就小孩子的體力時,兩個成年人回到了他們應有的進程。

山頂的屍山屍海楚良早已處理,但在前幾日的連續小雨後仍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人類的記憶就是這樣,觸景時生的也不一定就是情。

薑塵韞有點想吐。

口鼻被衣袖捂住,她跟在兩人身後顯得安分不少。

靠,我就是想來初始降落點看看能不能找點穿越線索啥的,我不會直接在這兒yue過去吧……

“嘔——”薑塵韞踩到是什麼,下意識湊近看時才發現是一根半截埋在土裡的手指,正眼冒金星時她聽到了蒼溟的聲音:“你當心點吐,吐身上你就自己下山。”

“嘔——”

薑塵韞又吐了一道,蒼溟不說話了。

楚良:“誒呦,你瞎跑什麼,你又不認路……”

“那天就是在這兒醒的,”薑塵韞自說自話,有氣無力的,她慢慢直起身,“我真是有病,居然還跟來這個地方,我去那邊等你們……”

說完就往剛過來的地方走。

楚良一直看著薑塵韞的方向,突然有些心疼。吐成那個樣子可不像是演的。

蒼溟則無情許多,隻隨意看了一眼。

薑塵韞找了個石頭坐下,近處野花遍地,很多她冇見過自然也叫不上名字,遠處就是叢林,粗壯的樹長得極具野性,不過這地方是當之無愧的野外。

她現在非常需要安靜的空間,緩一緩剛纔的心情,也沉下心來思考自己的處境。

陰影來得不合時宜,可那邊兩個人應該不會這麼快就結束。薑塵韞看去,恰與一個張著獠牙的巨型野獸對上視線。

它對上薑塵韞眼睛時還開心地哼了一下。

小時候動畫片裡野獸鼻子噴出兩股氣的特寫被搬到了麵前。

薑塵韞的眼神幾乎被釘在那上麵,大腦高速運轉思考著通過大叫把蒼溟他們引來且自己可以逃掉獸口的可行性。

眼前的野獸突然停下,就在她覺得自己要完蛋時它不算小聲地“嗷嗚”一下,趴在地上縮成一團,像極了認錯的小寵物——雖然這個詞和它聯絡起來簡直違和得不行。

薑塵韞不敢動作,滿腹疑惑也更加警惕。

等蒼溟二人終於趕來時,薑塵韞仍跌坐在地上,那隻巨型野獸乖巧地趴在不遠處瞪著大眼睛看她。

那是隻僅在青周山棲息的巨型靈獸,名妄,它殺戮、罕見、難以靠近,此時卻有種詭異的和諧。

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做出動作的是楚良,他率先上前將人抱過來,薑塵韞回抱過去的手臂都不停在抖,楚良更加心疼起來:“冇事了冇事了,它不會過來的。”

聽到他的話後薑塵韞瞬間哭起來:“你們怎麼纔來啊……”

蒼溟仍站在一旁,手中東西快要握不住。又是通體藍光的乏扇,不過這回它被蒼溟抓著手裡不讓動作。

他下意識過去想從楚良懷裡接過薑塵韞,她卻搶先跳下回到地上。

“啪”的一下,乏扇被薑塵韞搶走,扇身將蒼溟臉打偏過去,她動作太快,兩人還保持著略彎腰的姿勢。

薑塵韞拽著蒼溟的衣領讓人靠近,扇身頭部突然變出一張小刀片,她看了一眼後將其抵上蒼溟脖頸,眼睛死死盯著他:“你故意的。”

蒼溟方纔眼底的情緒蕩然無存,他裝模作樣道:“什麼故意的?我來救你……”

“放屁。”薑塵韞恨得牙癢癢,“你早知道有個東西在盯著我,你就是故意等著,想看我在真的快要死的時候到底會做出什麼來,你不相信我,你帶我來這個地方就是在試探我……呃……”

蒼溟打翻抵在他脖子上的摺扇,血液自方纔劃開的傷口上滲出,他伸手過去直接掐上薑塵韞的脖子。

“那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到底是誰?”

他手勁不小,薑塵韞僅能勉強呼吸,“呃……你大爺的,我怎麼了?”

蒼溟手勁突然放鬆了些,“那邊是一隻叫妄的巨型靈獸,想知道它一般跟什麼詞有關嗎?嗜血、殺戮,今天卻一副狗見了主人的樣子,你不可疑嗎?”

一旁楚良突然插嘴:“哎呦你這比喻太形象了——”

蒼溟一直盯著讓她心裡發怵,薑塵韞抓著他的手臂,指甲也陷進皮肉,她幾乎坦然地瞪了回去:“我不一直很可疑嗎?”

蒼溟看著她冇說話。

“你是要在救我的地方掐死我嗎?”薑塵韞突然問他,有種破罐破摔的氣勢,“哦對,我想起來了,你不是自己選擇來救我的,是你的這把扇子非要來救我……”

“你不好奇嗎?”

“明明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你的扇子,偏偏主動來救我,今天卻在這裡做了我的刀,來威脅你這個它的主人……這玩意兒我不會使,你可彆誣陷我——”

“我在乎這個乾嘛?”薑塵韞冇打算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將他忽悠,隻是冇想到蒼溟比想象中的難對付得多得多,他說:“你今天死在這裡,不管它救過誰、做過誰的刀,就永遠是我的靈器,我剛纔能攔住它,殺你的時候自然也攔得住。”

“那你失憶的事呢,你也不在乎了?”

那雙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薑塵韞有些被嚇到,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下去:“那天聽到的話隻能猜到你可能多次上山,但我自己會猜啊——”

“你應該不止一次上來這裡,不止一次這樣受傷,也不止一次失憶,在這個地方我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你恰好失憶了,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靈器又恰好主動來救我,這你也不好奇嗎?”

“某種程度上,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失憶的人怎麼可能不在乎,不然你自己又來這個地方乾嘛,明明這兩天身體差得要死,卻非要走上來這個地方,這個山有問題,你的扇子有問題,我自然也有問題——

呼吸終於順暢通過氣管,薑塵韞可算是被放開了。

“咳咳咳……”薑塵韞控訴道:“能不能輕點下手,人很容易死的,咳咳……”

乏扇扔她懷裡的動作格外利落,蒼溟彎腰欲抱起她。

薑塵韞被驚得連忙後退,“你乾嘛?”

蒼溟:“抱你下山。”

對方語氣正常到剛纔雙方似乎隻是打了個牌,薑塵韞心有餘悸:“大哥,你剛差點掐死我呢……”

您能先離我遠點嗎?

蒼溟抬眸,一旁看戲許久的楚良收到眼神,拽著薑塵韞的胳膊就要背:“換我換我,我揹你下山。”

最前麵的是蒼溟,薑塵韞在楚良背上看著沿路的風景,楚良,嗯……他還在回味剛纔的那齣戲。

以楚良對蒼溟的理解,蒼溟做出什麼樣的事他都不覺得有問題。

他就是這樣的人。

他能在還不信任薑塵韞身份時珍惜她的才能讓她進吟真門,也能先揹她上山然後在山頂親手殺了她。

剛纔的狀況何止是不對勁,待他發現蒼溟正控製著手中乏扇時他心裡突然有種不可控又荒謬的驚悚。

一路上楚良斷斷續續跟薑塵韞聊了不少,哪怕活了很多年也做了不少年的門派長老,他依舊對這些日常又新鮮的事抱有興趣,門派弟子總說他八卦,他也不端著,隻笑笑,說這分明是專注生活。

“多少?!”

薑塵韞突然被驚得差點在楚良背上蹦起來,楚良也被她這一出嚇得不輕:“唉,祖宗,你還在我背上呢,彆亂蹦啊——”

就在剛纔,她正吐槽蒼溟住的地方,說那地荒無人煙冇有人味,楚良一句“他住那個地方差不多一千年了……”,直接崩了薑塵韞正在思考的大腦。

前麵蒼溟步子頓了一下,薑塵韞見他冇回頭看,便安心地放小聲音繼續跟楚良說話:“我靠所以他現在已經一千多歲了?!”

楚良有點好笑:“修仙人壽命都很長,幾百上千不等,不過像他這種一千多歲的人還保持青年狀態的極少數……唉,你是真冇聽說過他的名字嗎?”

“那還用說,這有什麼撒謊的必要嗎?!”

到底是出名的靈山,山腳處,客棧、酒家應有儘有,看著街邊那些放著零嘴玩件兒的小推車,薑塵韞感覺自己回去了,回到那個有物理有科技的世界,她正逛著地鐵口的小吃街,很快就會看見大學的校門。

另外兩人冇打算逛街,薑塵韞也隻是好奇看一下,畢竟她現在是個寄人籬下的窮鬼,冇臉去要其他東西。

蒼溟自然是回住處,楚良也要回吟真門,薑塵韞安分待在楚良背上裝傻,三個人的沉默有點久。

她終是在蒼溟冷漠且直勾勾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抱得楚良脖頸更緊,也特意放小聲音:“我想學修仙,我想去門派拜師,我能直接跟他走嗎……”

“他”是誰不言而喻。

蒼溟看了眼楚良和他背上的薑塵韞,依舊是淡淡的,冇什麼情緒的,可對視時薑塵韞突然心跟著咚的一聲,隨後聽蒼溟說:“你師父當然是我,你還想跟誰走?”

完蛋,跑不掉了。

楚良剛將人放下,蒼溟就俯身抱起,薑塵韞被他手臂箍得很牢,一點餘地冇留。

“青周山後續你回去找簡平繼續查,不必再稟告我。”蒼溟說。

楚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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