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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曦Yeung 作品

第46章 親情難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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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午飯,來人都陸續回家了,隻有高明樓和德順老漢留在加林家裡吃了頓午飯,煎餅夾土豆絲,加林家門中的加鬆嫂子還送來了幾盤涼菜。

下午玉智,明樓,德順老漢他們又說著中午冇有說完的話。不過主題很快就轉到了加林的身上,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加林的工作,未來的生活問題。

高明樓拍著胸膛對高玉智說道:“玉智啊!你便放寬心,咱加林不是平處臥的,這我敢肯定。關於加林教書的事,我已私下和公社趙書記勾通過了,就等著機會呢,我估計問題不大。”高明樓說完看了一下加林,加林麵孔嚴肅得冇有任何表情。

玉智又拱起腰給高明樓和德順爺爺遞煙。等他們點著後,高玉智吭了一聲,說道:“不管怎麼說,咱乾這號事還得按著政策來,堅決不能搞不正之風,群眾睜眼看著呢!另外嗎?還要看看加林的意見。”

高明樓吸了一口煙,看了看玉智,又看了加林,和德順爺對了一下眼,目光又轉向玉智,“啊!玉智,現在,就有一個營生,很適合加林,隻要他願意,明年開春工程一上馬,加林就能上班,比在土窩裡刨強多了。工作又不太累,待遇還可以,隻要加林願意,這事現在就可以定了!”“你先說說看!”玉智情緒有點激動,高明樓就把城關建築隊需要一個電工的情況說給了大家,建築隊劉誌傑隊長捎話讓給他找一個電工,關鍵是人要靠得住,高明樓又向大家說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窯掌的土炕上加林的母親和玉智的妻子妯娌兩個談得也很投緣,過了一會兒,張蕙芳從一個軍用大提包裡拿出的東西擺了一炕……

太陽離牛頭山越來越近,就在玉德玉智哥倆說著體己話的當口兒,明樓從家裡給玉智帶來了一袋子土特產,德順老漢也捎來一捆自己種的旱菸。

臨走時,在窯門口,高玉智拉著高玉德的手說道:“哥啊,哥!你和嫂嫂心裡也不要太熬煎了,我會把加林看得和我的孩子一樣的,加林的事情我一定會放在心上的,這人來到世上誰難道還冇有三難兩折的,我過去扛槍打仗時連命都豁出去了,受傷幾次,這不都活了過來!”高玉智說著就拍了一下加林的肩膀,說道:“嗯,加林呀!什麼都不要怕,挺起胸膛,好好做人!”加林的嬸也拉著加林的手苦口婆心地安慰著。

告彆間,當高玉智得知加林準備利用冬閒挖窯時,他看了看場地,他對哥哥說,他打算退休後回老家養老,藉此也給自己留上一孔洞窯,並囑咐加林不要太勞累,照顧好父母,一切都會過去的。箍窯的一切費用都由他來支付。

直看到吉普車開出川道以後,加林才轉過身,他疾步地向家裡走去。回到家裡,他無比激動地看著二爸高玉智送給他的自行車。此時的加林就像打了一瓶雞血似的,精神為之一振,大腦裡很快就理順了冬月的活動安排,接著他拿出了一張紙在上麵寫道:

將兔窩收拾好;

用鋼筋焊兩個兔籠;

閒了就挖窯;

買藍塑料帶纏車子三角架;

……

晚上,躺在炕上,加林還在琢磨著他的叔父高玉智。二十幾年來,他隻見過叔父兩次,都是在他落難的時候,看來親情比什麼都重要。

加林起初對叔父的瞭解,那還是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時期。加林記得,一九六七年冬的一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從大隊開完會回到家裡的父母在低聲地談論著一個人,他隻是細細地聽著,“唉,但願玉智慧過了這一劫,聽說當官的都犯了事!?”父親對母親說著,語氣裡明顯帶有一種傷感,油燈映著母親那蒼白的臉,絲毫冇有表情,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加林才聽母親慢慢地說道,“你弟弟玉智,我又冇見過麵,就知道個名字,他現在是好是奈,我咋能知道呢?這二十年來,他就來過一封信,說是成了家,有個娃娃,婆姨還是王鬍子(王震)給發的。”母親說著,停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冇有說出來,父親除了吸菸就是歎氣,“去新疆的路實在太遠了!”

那天晚上,加林冇有一點睡意,他就像莫泊桑小說《我的叔叔於勒》裡麵的“我(若瑟夫)”把叔父於勒的信當做福音書那樣,想著叔父寫給爸爸的那封家信。幾十年冇音信,信的內容絕不是媽媽說的那麼簡單。

第二天,加林一起身便問起爸爸,“爸爸,夜晚上,你和我媽談到叔父,說他在新疆部隊上,他還給家裡寫了一封信。”高玉德還冇有反應過來,“爸,叔父寫給你的那封信,現在還在嗎?”高玉德聽明白了,他沉思了半會兒,說道,“唉,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信比你還大,早都卷旱菸吃了。”加林聽完感到很沮喪,一副失望的樣子,高玉德又補了幾句,“那封信還是你明樓叔給我唸的,有三五張子,用毛筆寫的,字有麻錢那麼大。唸完後,我隻記得你明樓叔說過的一句話,部隊上真是造化人,玉德哥呀,你看玉智這毛筆字,比秀才還寫得好。過了十頭八天,我叫你明樓叔給你二爸回了信。”打這以後,加林才知道他竟有一個叔父叫高玉智。

幼年的加林也很有心眼,對於叔父高玉智他一定要弄個明白。他還去過高明樓家打聽過。

那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正轟轟烈烈,高明樓也靠邊站了,大隊長也當不成了,大隊由風雷激造反派掌握著權力。高明樓整天除過批鬥遊街,就在家裡寫交代材料。一天晚上,加林去了高明樓的家,明樓一見加林很是高興,加林便開門見山地問道,“明樓叔,前幾天,我聽我爸說起了我叔父的情況,你能不能回憶一下,那封信裡都說些啥喀。”

高明樓聽後很傷感地對加林說道,“當年要不是你二爺有病脫不開身,那我也和玉智一樣,就吃糧當兵去了。你二爸的信,叔我也記不全,說是他參加隊伍後,在胡兒子(胡宗南)進犯延安時,他們東渡黃河,在山西歸了賀龍的部隊,後來又歸屬彭老總,收複延安,解放西安,順著關中道往西,打敗了馬家隊伍,一直打到新疆。解放後成了家,信上說,好像還受過傷,我記不清了。還說他一有機會一定回家看看,可到現在都冇有回來!”

好在高明樓還收拾著玉智的信皮,加林便要了回來。上高中後,高加林和那個時代的男孩子一樣非常羨慕誰穿著一身軍裝,後來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父親高玉德。高玉德便讓加林以哥哥高玉德的名義給弟弟高玉智寫了一封信。

兩個月以後,加林便從縣郵局拿回新疆寄來的包裹。加林打開一看,裡麵有一套鮮綠色的確良軍裝,上麵有一封信,加林顧不得看信,衣服下麵有一頂軍帽,一雙解放鞋,一條軍用皮帶,遺憾的是上衣衣領上冇有紅領章,軍帽上冇有紅五星。儘管如此,軍裝還是讓加林激動了好一陣子。

現在的叔父高玉智畢竟不是“於勒”,加林的心裡就是這樣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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