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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曦Yeung 作品

第3章 引 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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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六朝古都的黃雅萍怎會知道,她離開的這三十年,陝北發生的變化?思鄉之念縈繫心頭的黃雅萍感慨萬千,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延安,“啊!對照過去我認不出你,母親延安換新衣。黃土地你好,我這又回到了您的懷抱,我就是三十年前的一名熱血青年!”黃雅萍自語道,這三十年當中,深處江南的黃雅萍,常常夢迴延安,在夢裡的陝北那可是一片黃顏色,現在她終於從夢裡走了出來,回到了現實,陝北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承受著黃土滋養,黃土它似乎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讓黃雅萍永遠的神往,在黃雅萍的心目中,黃色永遠是溫暖的色調,現在她又看到了愛戀的黃土地,她的心裡是暖烘烘的。

黃雅萍在延安城西長途汽車站下了車,又坐上了去延州縣的公共汽車。隨著車輪的轉動,窗外的景緻看得黃雅萍兩眼熠熠發光,一片片果園,觀光農業,旅遊農業,還有那一幢幢現代化的窯洞已成為旅遊度假者的樂園,她的臉安靜地貼在汽車的玻璃上,窗外的一切,似乎又把她帶回水鄉江南。

出了延州東郊汽車站,已近黃昏,路燈熠熠,好像汽車又把她帶回了延安,黃雅萍努力尋找著曾經的記憶,但卻找不到當年的一丁點東西了。昔日的延州,在她的心中簡直就是地圖上的兩個字,眼前的城市風貌,治理過的溝道,秀美的高原和三十多年前的延州怎能劃上等號呢?眼前的延州钜變,使黃雅萍真正見識了什麼是滄海桑田,也就在這時,她才真正地懂得了老人家的偉大教導“人民,隻有人民,纔是創造世界曆史的動力!”

晚上,黃雅萍住在延州縣招待所,這裡的設施富麗堂皇,和南京的五星級賓館冇有什麼兩樣。按照作息時間,她看完電視,洗澡睡覺。洗澡水是純天然地下溫泉水,舒服極了,洗完澡,穿著粉紅睡衣的黃雅萍站在梳妝鏡前仔細地看著自己,不停地用手在紅紅的臉上抹來抹去,她從來還冇有這樣地仔細地看著大鏡子裡的自己。作為女人的黃雅萍雖已過了風花雪月般曼妙的季節,但這種成熟的底蘊和魅力還是很靚麗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黃雅萍心裡充滿了自信,好在白頭髮並不是很多的,焗過油,還不顯眼;然而令她遺憾的是再保養、健美,歲月在臉上留下的皺紋還是冇辦法隱去。人也過了中年,身體發福多了,小肚堆積的脂肪也隻能用衣服來掩飾,她側了側身,轉頭看了看鏡子,失意地搖了搖頭。

黃雅萍無奈地笑了笑,自己怎麼像電視劇《上海的早晨》裡林菀芝那樣,臭愛美。

身心疲憊的黃雅萍躺在舒適的席夢思床上,不知是激動,還是差鋪,黃雅萍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窗外工地上的白熾燈光照在粉紅色的窗簾上,把賓館房間襯托得紅朦朦的,給人一種美幻的感覺。黃雅萍索性坐了起來,懶洋洋地靠在床背上,還是冇有睡意,過了一會兒,她起身下了床,在房子踱來踱去。她走到窗前,慢慢地拉開窗簾,街道對麵萬家燈火,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此時心潮浮動的她深深地呼吸著,她要好好地感受一下陝北,感受一下延州這塊深情的黃土地;她還有個心思就是想見一見老師,同學,畢竟三十了。不知高加林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子呢?是白了,還是黑了,是胖了,還是瘦了,他在乾什麼呢,是打工,還是養羊?還有那個張克南?

總之,黃雅萍心裡裝著一個又一個的大問號……

第二天睡過了頭,黃雅萍有點慌亂,但她還是靜靜地坐在梳妝前,從手提兜裡拿出了化妝品,對著鏡子,還需要淡妝一下。收拾一畢,黃雅萍光亮而捲曲有致的頭髮散發出一陣陣馨香,她不自覺地聞著嗅著,再看一下鏡子裡一身藍灰色料子得體挺括,她感到很欣慰。

現在的黃雅萍有點激動,她已經身置了第二個故鄉,就要了卻自己多年來的夙願。出了賓館,再也看不到腳蹬三輪車了,黃雅萍當街擋了一輛出租車,不大一會兒,出租車就把她送到了縣政府門口,縣政府位於街道的西麵,大紅門樓的門眉上鑲嵌著金光閃閃的七個大字,她還清楚地得當年她離開時,那一磚到頂的門樓及兩麵八字牆上的老人家語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她向前移了幾步,站在門口向裡望去,是一座五層高的辦公樓,南北兩廂也蓋著四層高樓,昔日的一切已不見蹤跡。黃雅萍站在門口猶豫著,這哪裡是自己心中平房套著平房,窯洞連著窯洞的縣委呢?

黃雅萍遲疑了一會兒,果斷地推開大門南側的小門,舉目朝裡麵走了幾步……“這位同誌,你找誰呀?”隨著喊聲,從門口南麵的傳達室走了出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門衛,頭髮花白,戴著眼鏡,朝黃雅萍走來。這麼熟悉的聲音,黃雅萍急忙轉過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仔細地看著眼前這位慈祥的老人,老人也眨巴眨巴眼睛,打量著來人,兩人幾乎同時叫出聲來,“景老師!”“雅萍?”門衛景若虹驚奇地拉著黃雅萍的手,激動地不知說什麼,“快,快進屋!老伴兒,來貴客了。”景若虹大聲向傳達室裡喊道,黃雅萍跟著景若虹,兩人進了傳達室。景若虹急忙介紹道,“這就是我當家的!”黃雅萍看著慈目善麵的老人隨口叫聲,“伯母您好!”“孩子,快坐下!”景若虹的老伴滿臉帶笑地拉著黃雅萍的手說,景若虹的老伴轉身就給黃雅萍倒水,坐在床邊的黃雅萍很禮貌地從景若虹的老伴手中接過一次性水杯,她鼓了鼓嘴唇,對著杯子慢慢地吹了吹,然後,抿著嘴呷了一口,景若虹這時就電影《英雄兒女》裡的王政委遇見王芳那樣,慈祥地打量著黃雅萍,激動地說,“雅萍啊!你怎麼來了,一路辛苦了!唉,冇想到,今生還能再見到你。真是幸會喀!”老人很是激動。黃雅萍一邊慢慢地喝著著水,一邊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位慈祥的老人。令黃雅萍感到非常詫異的是,景若虹老師的個頭明顯比三十多年前低了一大截,好在身體硬棒,他上身穿著深灰色中山裝,下身穿著黑色褲子,衣服雖然很舊,但卻洗得很乾淨。頭髮比過去明顯稀疏,黑髮已經很少很少了。麵目清瘦,卻泛著紅光,寬廣的前額刻著很深的“三字紋”眼角有非常明顯的魚尾紋,精神矍鑠,七十多歲了,看上去就像六十出頭的樣子,他和老伴在縣政府看大門。景若虹用濃重的陝北語音和黃雅萍談話,他先向黃雅萍詢問了她父母回到南京後的工作及現在的身體情況,黃雅萍家庭的一些情況,對老景提出的問題,黃雅萍都認真地耐心地作了回答。在聽黃雅萍講述的過程中,老景的麵容發生著微妙地變化。老景退休後就一直冇有回家,他把老伴接來過活,他的兩個孩子,女子出了門,兒子在外地,老家也冇有什麼人了,他就一直乾著門衛工作,有時審審稿件,冇事時看書看報,寫寫字。老景走到床頭的檔案櫃跟前,貓著腰打開櫃子,從裡麵拿出一張《人民日報》四開大的<縣撤鄉並鎮後的行政區劃圖>,和幾本八開大的剪報材料,遞給了黃雅萍,雅萍一邊翻著,一邊聽景若虹給她講延州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的變化,聽得黃雅萍都有點坐不住了。不等黃雅萍問起,景若虹便給黃雅萍談了高加林的一些情況,高加林的婚姻,家庭及工作,景老師不管說什麼,黃雅萍都認真地聽著……

黃雅萍離開了延州縣委,她好像一個伊斯蘭教徒朝聖者出了麥加城那樣,心情難以平靜。在回賓館的路上,黃雅萍急忙地從斜挎包裡掏出了手機。

這時,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在鄉間公路上行駛著,公路兩邊挺拔高大的穿天楊樹枝繁葉茂。坐在車上的高加林這幾天真是忙昏了頭,他為準備材料,開會,下鄉,調研,座談,晚上加班寫材料,他實在是太累了。他一想到中午開完彙報會,還要按新的精神充實材料,雖有點疲憊,但他還是從公文包裡掏出了材料,慢慢地翻著《加強鄉鎮文化建設,促進農村文化大發展》,“……自建站以來,在縣局及地方黨委、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有關部門及社會各界的關心支援下,我們始終堅持科學發展觀,不斷加強公共文化服務體係建設,把握文化發展方向,確立圍繞陣地活動促發展的理念開展活動……”……“我站全體職工將在各級領導的關心和支援下,不斷進取,開拓創新,為開創我鎮群眾文化事業的嶄新局麵,用社會主義新文化占領農村陣地而不懈地努力。”看完後,當高加林的頭剛靠在座椅的背墊時,兜裡的手機傳來《南泥灣》的彩鈴聲,加林極不情願地從衣兜掏出了手機,打開一看,是個外地生號。加林以為是誰錯打了,要麼就是手機詐騙,便掛斷了手機。他又把頭靠在背墊,還冇等得他閉上眼睛,兜裡的手機鈴聲又響了,高加林本能地打開手機接了,“喂!你—找—誰?”高加林極不耐煩地以略帶生氣的口吻問道,對方聽清楚了,耳邊傳來的正是那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啊!你真的是高站長!高加林同誌嗎!?”對方回答的聲音有點詫異和激動,高加林暗暗地吃了一驚,他大腦的弦立即緊繃起來,儘其所能地思考著……

不需要回答,手機的對方黃雅萍,已經聽到了高加林久違的聲音,雖說口氣有點生硬,但對她來說,卻是格外的親切,她彷彿都能感到加林那熾熱的呼吸。啊,三十多年了,黃雅萍的右手都有點發抖,她的心跳明顯加快了。

對高加林來說,這圓潤洪亮充滿激情洋溢的普通話,聽起來既陌生可又熟悉,他就是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這位竟是哪路來的神仙?便隻好唯唯諾諾地應付道:“嗯、嗯!嗯……”加林定了一下神,才問道,“你是……?你找我有事嗎?”“冇事就不能找你?難道你日理萬機嗎?高加林,你真是顯貴了!”“你該不會是—雅—雅……?”“你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高加林大吃一驚,對方說話的口氣一下子把高加林的記憶回溯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加林的大腦有點死機,半晌才補上了幾句話,“你……你難道是黃雅萍嗎!?我的天呀!你,你現在人在哪兒?南京?西安?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高加林的大腦裡一連地冒著問號,他忙挺直了身子,手都有點發抖,“你彆激動,手彆顫。至於我嘛,隨你怎麼想都行,我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話筒隨即傳來黃雅萍笑嘻嘻地聲音,“你下午有時間嗎?”又聽到悅耳地聲音,高加林興奮地一個勁地點著頭,“嗯、嗯、嗯”地應答著……

聯絡上了高加林,穿梭在街道中的黃雅萍,就像唐朝登科後馳騁在長安街上的孟郊一樣,喜悅的心情難以言表。再看看日新月異的城市,黃雅萍非常感慨,勤勞質樸的陝北人民,真是太偉大了。眼前這個陝北山區極普通的一座小縣城,在她離開時,給人的印象還是:電燈不明,馬路不平,汽車過後,黃土飛揚。而現在變化得讓她分不清東西南北,她被這座新城的景緻所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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