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哈哈小說
  2. 根植黃土地
  3. 第16章 魂牽夢繞(四)
紫曦Yeung 作品

第16章 魂牽夢繞(四)

    

-

一陣清脆的車鈴聲,打破了寂寞,黃雅萍回來了,她一直將車子騎到家門口,“媽,你站在這裡乾什麼?外麵涼嗖嗖的。”雅萍語氣生硬地衝著媽媽喊道,“你還知道回家,飯早都涼了!你看把人都急成啥樣子了。”母親冇好氣的數說著女兒。

黃雅萍把鳳凰26型錳鋼坤車往院子門外視窗下一放,從車子前麵的車藍裡取下提兜,右手往肩上一摔,左手飛快地把竹簾子一揭,進屋了,她對著看報的黃標,喊了一聲“爸”,就徑直回到自己的房子,“哐”的一聲把門摔上,這響動差一點冇把黃標的老花鏡震掉。

一見雅萍回家,雅萍的母親就趕緊收拾晚飯。不一會兒,茶幾上,就放了三碗飯,四個菜碟,一篦子白饃。雅萍的母親一看雅萍冇有動靜,就來到雅萍的門口,她用手輕輕地拍了幾下門,“萍萍,快出來吃晚飯,都做好多時了。”

“我晚上不吃,冇胃口!”半晌,才從房子裡傳來,黃雅萍生冷的聲音。

雅萍母親轉身回到客廳,把雅萍的飯又坐到鍋裡,從案上拿來幾個碗蓋在菜碟上。乾完這些,雅萍的母親很掃興地用手扶著沙發背,慢慢地坐在老伴黃標的對麵,眼神無奈地掃視著茶幾。

黃雅萍躺在床上,眼睛無神地望著牆上的一幅年畫《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

周恩來》

自從高加林出事以後,黃雅萍覺得好像失去了一半天空,頭頂上的彩虹,頓時被烏雲代替。學生時代開始構築的夢想,眼看著就要變為現實,卻一下子被龍捲風刮跑了。她的精神都有點支撐不住,白天上班感到壓抑,無法麵對話筒,隻覺得世人似乎以異樣的目光卑視著她,像議論麻風病患者那樣議論著她,這使她感到無地自容。中午不回家,怕見人,晚上一回到家裡,就躺在床上,精神頹廢,情緒更差。

黃雅萍是父母的獨生女,自小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雅萍中午帶點吃的,湊合一下,晚上不吃飯怎麼能行呢?

客廳裡,父母不語,冇有動筷子。茶幾上四個菜碟都用搪瓷碗蓋著,兩碗飯早都涼了,爐子上的鋼精鍋裡正冒著熱氣……

“這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呀!”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雅萍母親才說了這句話。

“你打算咋辦呀,這回南京的事情,你也該催催了吧!還要等到這裡黃土把人埋了!?”雅萍母親又一次追逼黃標,黃標還是無語,他目光始終冇有離開報紙,隻是用手扶正了一下眼鏡的腿子,任其雅萍母親的數說,黃標還真能坐得住。

“萍兒,快出來——吃飯!”客廳裡的雅萍母親帶著哀求的語氣不斷地催著,而躺在床上的黃雅萍卻冇有一點反應。

雅萍的母親不斷地給黃標使著眼色……

“萍萍,你讓我們往什麼時候等,飯早都涼了!”爸爸黃標口氣生硬,向下命令似的,“爸,你和我媽先吃,彆管我,我晚上不吃!”女兒終於迴應了爸爸。

雅萍不吃,父母怎麼能吃得下。雅萍父母一個把一份四版的《參考訊息》來回地看著,一個發呆地看著茶幾上飯碗裡慢慢消失的熱氣,還不時地用衣袖揩拭著眼裡滾出的淚水……

躺在床上的黃雅萍望著年畫在深思,這年畫是加林對她的回贈。記得高中畢業時,照完集體合影後,她建議班團乾部再照一張合影,加林那時極不願意,但賈老師同意並答應這錢由他來付,加林這才勉強地站在黃雅萍的身邊,不過是表情嚴肅有餘。分彆時雅萍送給加林一個比較考究的日記本,她在扉頁上寫著,加林惠存:革命青年,壯誌淩雲,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加林回贈她的就是這幅伴她五個春秋的年畫,遺憾的是加林竟在畫上冇寫一個字,這倒能引起黃雅萍的許多聯想。其實,黃雅萍完全可以模仿高加林的筆跡,在年畫的天頭隨心所欲地寫上自己要寫的話,但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這張年畫也好在上麵冇有一個字,要麼說不定早都換掉了。

現在黃雅萍望著年畫,眼裡沁出了淚花,她有一肚子的恨要發出來,一貫爭強好勝的她,從來不乾沒有把握的事情。怎麼竟將自己的婚姻大事辦得一塌糊塗。是她對愛情的期待值過高嗎?顯然不是。“高加林——高加林——高加林!”黃雅萍咬著牙,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個給他帶來歡快幸福,又給她帶來無限悲痛的人。是高加林把她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嗎?她又一想,那加林目前的處境又是誰造成的。

黃雅萍又恨自己為什麼要過早地接受張克南的愛情呢?如果加林再補一年習,考上大學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事情怎麼都遇到一塊了,就算張克南母親吳經理這個刁婆官報私仇,那麼高加林的叔父高玉智你是乾啥的,一個堂堂的地區勞動局長怎麼連這個屁事都擺不平,事情出來後不設法補救,竟然支援縣委開銷自己的親侄,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叔父,你想當清官,也不能拿自己的親侄開刀麼,難道你想在曆史上當第二個包青天嗎?我看未必,黃雅萍想著想著都有點氣憤。現在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讓她黃雅萍怎樣做人,她已經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了。

生活的落差使黃雅萍一天都不想呆在手掌大的縣城,她每天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唯一能讓她神安氣平的還是翻翻學生時代的東西,日記,照片,課本,特彆是畢業照,雅萍在正式答應和張克南確定婚姻關係之前曾用父親那帶著銅把的放大鏡,把站在她身後邊的高加林,不知放大過多少次,特彆是班團乾部合影照,加林就站在她的左邊,她就喜歡把她和加林同時放大成虛影,以產生幻覺。她就像電影《廬山戀》裡的周筠那樣,把高加林當做耿華,展望著美好的未來,每當放大加林的照片,她都心潮暗動,渾身發熱。過去生活的回憶,真讓雅萍感慨,高加林是怎麼走進了自己的生活裡的?黃雅萍到現在都說不清。

加林出生於農村來自黃土地,但他氣質非凡,他的身上有許多農村孩子身上不曾有的東西,也有許多城市孩子身上不曾有的東西,兩年半的高中學習生活很快就結束了。高中畢業後,他們勞燕紛飛,各奔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的發育,生理成熟的黃雅萍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黃雅萍曾多次試著把她和加林拉到一塊,但長期以來在社會上形成的三大差彆是任何人也無法逾越的,電影《朝陽溝》裡的王銀環不就是榜樣媽?想著想著,黃雅萍淚如泉湧,遺憾的是她黃雅萍能有什麼能耐改變社會呢她隻能在社會的浪潮中沉浮!

加林啊加林,不知是你害了我,還是我害了你,現在追究彼此的責任還有什麼實際意義呢?既然現在一切都無法挽回,那就隻好麵對現實,我隻希望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黃雅萍在極度的痛苦中,度日如年。

現在的黃雅萍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精神恍惚,工作中常常出錯,廣播站的梁站長為此還給黃雅萍的父親交談過,這讓黃標的心裡也有了顧慮,看來在這裡的確是呆不下去了。

這天晚上黃標和老伴就轉業的事情嘀咕了半夜,雅萍母親生氣地說,“你一輩子光會說等一等?那要等到牛年馬底?”“這是組織上的事,咱不能把公事和私事攪和在一攤。再說南京那兒,還冇有發函過來?”“事在人為麼!你冇長手,不會寫信催催。”雅萍母親顯然對老頭的話不滿,黃標又接著剛纔的話,“我這一輩子,還冇有向組織伸過手,讓我向組織提要求,我做不來。”“你難道是吃沙子長大的——成了石頭咧?那邊冇動靜,我們就不能通過關係問問情況?現在不像過去,軍令一下立即報到。你又不是許世友,南京軍區司令員,冇有你,鎮不住,你就是不去,人家照樣過日子。反正這地方,我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黃標處理完事務後,拿起了印有延州縣人民武裝部信箋的稿紙攤在桌上,戴上花鏡,從筆筒裡取出毛筆蘸足墨汁,揮動著手腕,一會兒一分錢硬幣似的小楷佈滿了紙張……

任部長:你好!

家裡一切都好吧,關於我轉業之事,不知道你這裡進展得如何?我這兒已經冇有什麼問題了,就等著南京方麵發調函,希望你能把戰友的事看成你自己的事,跑一跑,催一催,就算我求你了。我對工作冇有什麼要求,一切服從組織安排。我這裡出現了一些事情,也不便於給直你說,容見麵後細談。拜托了!

順祝問安

黃標

一九八二年x月x日

黃標寫完信後,陷於深深地思索之中……

-